南桂

春冬时节千山雪

【皇叔214产粮活动】折桂

 【皇叔214产粮活动——叔柳】

——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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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桐倚有个心事,叫做不安定。

 

柳桐倚还有个口头禅,叫做没关系。

 

二者合在一起,就叫做柳桐倚有个常常挂在心间却说不出口的心病,叫做他总还有几分觉得我不喜欢他,但是他凑合凑合,委屈委屈,也没关系。

 

这事弯弯绕绕说来说去还得赖我,是我当年翻天覆地地折腾,这才让他担心受怕。尽管我们彻底退隐经商有些时候了,他心底还是不全然塌实。不过转念一想,也得赖他们家在外一贯的清名,赖他老祖父柳羡立下的榜样,恐怕素日里管孩子管得密不透风,生怕长歪了半点,这才把好好的然思憋出这一副端方大度委曲求全的性子。

 

元夕刚过没几天,这天夜里,一阵小风穿过没关严实的窗缝刮进来,脸上细细的凉意把我叫醒了。我皱着眉头听了几秒钟“吱呀啾啾”叫似的风声,悄悄爬起来关窗户。

 

起身前然思原本揽着我小臂,我轻轻把手抽出来之后他也没醒,只不过等我回去时见他已经翻过了身去,两只手护着自己的小腹,眉心陷进去一小块。我蹲在床边,一时有些感慨地用两道目光描他极好看的眉,又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蹙起来的眉尖。

 

柳桐倚支吾了一声,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一点,堂堂前宰相,现在瑞和的大老板,竟让人想到好久之前启檀从人家波斯使团那里要来的一只小白猫,那猫也是把自己团得一小点,在启檀百般捉弄之下,无比让人心疼。

 

我又在心里把自己反省了一下,不过仍旧一下子没想出什么对策来,只好蹑手蹑脚爬回榻上睡觉。被子里温暖的气息让我心安,我闭上眼,不动声色地把然思捞进怀里,又把他那把流泻的头发往自己胸前按了按,登时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平心而论,到了我这个岁数,实在不能再如以前做毒瘤怀王的时候那样,满嘴情情爱爱左右逢源似的风流,那时也因我这张嘴和旁人起了不少桎梏。况且柳桐倚又是那种极平和极温润的性子,过往纠葛他不主动提起,朝堂风霜他恍若不知,就连瑞和做生意的酒局有什么冗杂琐事,也少见他回来抱怨。和这么个人在一起,只能说称心如意百般舒心,什么话都不必多说,全像他有读心术。就连何时我起了兴致,然思也不过是弯弯眼角看着我,然后一把拆下冠里簪子,好像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纵着我。

 

日子是万里挑一的安稳,然思给了我一个家。实则日子原非安稳的日子,只不过是全靠柳桐倚给了我一个家。我恨不得跑去那些酒局上广而告之,说一个情绪稳定形貌昳丽的枕边人有多么让人心安欣喜,然而许是他太贴心了,那种无所求的好让我在心虚里愈发琢磨出心疼来。

 

 

比如说新春伊始的现下,我想给然思一点什么让他更自在些,然而想来不能直接问他,须得是个惊喜。不然柳桐倚要么是怕麻烦敷衍过去,要么就是打趣过去。

 

前些日子有一回我吃着然思新向爪哇国的使者学来的什么咖哩炖饭,一时心动问他想要个什么作为这绝世美味的回报。那天外面飘着大雪,屋里银炭烧得正暖,时不时“噼啪”响两声。室内一片旖旎,柳桐倚挑眉笑道:

 

“不如再像上次那般,我......”

 

我后背连着脊椎莫名一凉,慌忙用一整勺黄里透绿飘着红油的咖喱酱堵住他的嘴,:“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所以这回一定不能主动问他要什么,得揣摩他喜欢什么。然而柳桐倚瞧着都快能去修仙了,功名千古都一念放下,转念想想,我也没怎么听他说过心悦我,有所求之类的话来。

 

我越想越是如此,虽然往事种种,我对然思可是实打实表了几次白。而从琢磨出他对我有情,又到我心安理得觉得他在家里等我之间,好像只能说是心照不宣。如此想来,好像实在是平淡。自然我喜欢如此平淡的日子,一下子又觉得还该添点情调。

 

于是这个计划便又可以说是送柳桐倚一个惊喜,治好然思这过分随和的心病——然后让他喜出望外,最好是主动热切地对我投怀送抱不撒手,软着声音说当初现在为什么对我钟情。

 

本王真是聪明不减当年。

 

我自己满意得恍若回到当年还是毛头小子时候的心境,很快搂着然思睡着了。梦里我也揽着他动作,一举一动极尽风流。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见身边已经没人了。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然思端着一个小盘子走进来,叫我醒了便去洗漱。盘子里冒着白汽,想来上面定是有一碗热粥。我笑道:“有然思如此,又复何求?”柳桐倚在矮几上放下盘子,笑着催我快去。

 

喝着粥时我问他:“然思,你想不想回京城看看?”

 

他有些茫然道:“我们不是向来小心吗?最近我听着一切都还太平,难道有什么事未了?”

 

此时他仍未束发,我用左手捞起一绺把玩,道:“没有没有,不过是久别之人,有点乡情,你若觉得不妥当咱们就换个地方。”

 

柳桐倚笑道:“承浚想回便回,有何不妥?”

 

这就是同意了。不过他向来不拒绝我,往前在外边有什么不好当面说的,他也就说要回去商量。其实之前忘了是谁喝醉了,拍着柳桐倚说大丈夫不可如此惧内顺从云云,那人和我们也极熟络了,我干脆告诉他我就是他嘴里那位所谓的河东狮,所谓和内人商量,不过是换个地儿跟我商量罢了。

 

那人酒杯一倒,瞠目结舌向柳桐倚道:“梅老板如此俊朗,我还以为房里全是软玉春花的娇蛮美人,想不到竟喜欢这般......这般高大的!”半晌又说什么不该让我欺负了去,梅老板自个要攒好私房钱账本一大堆,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我想我们虽素日里行事小心尽量呆在南方,然而民间都说改朝换日,悄悄回去应当也不会引人注目。柳桐倚也自小是京门望族里出来,能够回去看看自然也当是开心的,路上我还能想想送什么惊喜才好,对于瑞和来说也是看看有什么新的生意做,权当旅游采风。

 

实话说我也着实还有些微的思乡情切。我怀念怀王府上曾经真心或假意热切过的一些日子,怀念先帝启赭时不时跑过来或者把我叫进宫里的时候,怀念过那些坐在王府里故人在侧,风洗天色的夜晚。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仍旧想不出要送然思什么。我们一路北上,见过了江南水乡冬日的阴冷缠绵,我给然思买了一只竹编的小鸟,他看起来很是高兴,把它挂在腰间玉佩边上。我看着柳桐倚,心觉赏心悦目:

 

他青衫外套着大氅,大氅上头一圈黑色的毛领,毛领堆得蓬松,衬得他的轮廓说不出的柔和,面容说不尽的洁白。

 

再看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腰间挂着一只草编的麻雀,麻雀还随着他步子一荡一荡的,且过了两天泛黄打蔫——实在不可作为礼物。只是路过顺手买给然思做个顽意儿。

 

越了秦岭就到北边了,渐渐有细雪夹在冷雨里,掉在人脖颈上一丝丝渗进去的凉。我们这次为了低调带的人不多,我揽着然思进马车去,先前骑的两匹马叫小厮们骑着。然思前一天夜里给了他们赏钱叫他们多置些厚衣物,我又不知多少次觉得跟他出门实在无比安心。

 

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正月下旬,我们在城郊挑了家瞧着干净的客栈住下来。这天日子阴着,倒是没有风雪。我问然思想吃什么,他说一路劳累,叫我随便挑个店吃了回去我们再逛,好叫小厮们可以早早回去休息。

 

我点点头,干脆吩咐小厮们各自拿了钱去吃想吃的,我们两个人在不远处找了家面馆坐下。

 

面很快就端上来,我看着一整碗热腾腾的汤,里面柔软的面条上搁着一大个金黄的煎鸡蛋,前尘往事又浮上心头,于是我夹起一筷子,边等风吹凉它边向然思道:“吃着面,倒是想起故人。”

 

柳桐倚也撩起几条面条:“哪位故人?”

 

我想起了先帝。当年启赭那可怜孩子吃东西总是百般受限制,有时候用功用得紧了饿得慌,上了点菜还要眼巴巴地盼着小太监们试毒试快些才能吃上。其实恍然间又想起那年的酸汤面来。只是其中牵扯种种,总觉得讲来显得我小肚鸡肠,那时又大抵太多猜忌。

 

柳桐倚看我没做声,温声道:“是谁都不要紧,承浚不必为难。”我一听又觉不好,担心然思又要走那我别有挂怀之人然而他没关系的一套,连忙道:

 

“是不能明着提的那位,怕人家听了没得又生事端。”看着然思,我又道,“其实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我有一次......”

 

柳桐倚向着虚空望了几秒,很快便想起来,朝我展颜一笑:“那碗酸汤面滋味甚好。”

 

他似是看出我那一点无端的怅惘,又朝我道:“其实我倒知道一个逸事。”话未落他挑了挑眉,我夹了一点小菜。

 

“张屏张大人以前也靠摆摊子卖面为生,说来也是有意思,他和兰大人好像还是在面摊子上认识的。”

 

我道:“噢?兰珏么?”说罢我也心照不宣地一笑。

 

然思笑道:“是啊,说是张屏管他讨面钱。”

 

吃完面,我们便去十六坊看夜市。京城的热闹实在不同小可,纵使我们也见过不少地方,乍一回京还是觉得夜晚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又值元月,虽说元宵已过,依旧游人不停。

 

暗尘逐马蹄,路人擦肩时暗香隐隐。很多年前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如此塌实地走在帝都的夜市之上,无论买什么都有可送之人,此人只需我微一偏头就可望见,步履平缓在我身边。

 

我买了一只花灯。那老头估计元宵前生意很是不错,现下摊上没剩什么灯,要价却要得不低。我挑挑拣拣挑出一只兔子的递给柳桐倚,他笑着接过去就要掏钱。

 

我连忙道:“我来我来,这是送你的,然思。”

 

柳桐倚没说什么,拎着白色的月亮兔子等我付钱,纸糊的月亮里头焰火一跳一跳的,映得他的衣袖明明灭灭。我问他说:“你喜欢吗?”

 

他双眼亮亮的,清澈如春水:“喜欢。”又和声道,“很好看。”

 

我颇为自得,不过仍觉得远不足矣。又往前走,看见一个摊子前头许多人围着,比其他的更有人气,我拽着柳桐倚的一点袖角挤过去看,原是一个卖古董的摊子。

 

我头大起来,想起我白白被启檀坑没了的不少银子,再看看那摊上一堆东西,老头儿带着个瞧着不大干净的金戒指正在大吹特吹,那金戒指随着他的手左右翻飞。

 

我朝然思道:“你最懂这些,中间没有真货吧。”

 

柳桐倚点点头,随即挤前去到摊子前,我听他和老板有来有回说了几句什么,很快他回转身来,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笔架。那笔架是青瓷做的,拟了喜鹊的形,看起来很喜庆。

 

我低声问柳桐倚:“还真有好东西?”

 

他笑着摇摇头,也低声道:“老板不敢多收钱,送你摆着玩,寓意好。”

 

我们又路过卖元宵的,卖小烟花的,卖配饰的......然而买了半天,然思与我都拿了满手乱七八糟的小东西,细细数来可能他还给我买的多些,不免让我有些无奈。

 

终于在我尝试问然思想不想要一支芙蓉花色的白玉点粉晶步摇的时候,他忍不住回绝了,看起来还有些许的无措:

 

“今晚......此番回京,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然思果然冰雪聪明,对我了如指掌。只不过我觉得筹划了一番到底没挑到称心的惊喜就要和盘托出,有些气馁。

 

柳桐倚看了看我,叹道:“我早已说过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承浚不必思虑过多。”

 

我在夜市的灯火中望向柳桐倚,他身后行人如织、香车频频,他眼中水月重重,池水深邃流波。我叹了口气,诚恳地望着他道:“我原本想了许久,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柳桐倚也愣了。

 

“就是给你买个什么讨你欢心的小玩意儿,或者做点什么事让你也觉得称心如意一下,本来不想直接问你,怕你这性子又不好意思开口要的。”我望着自己手上尚未吃完的糖葫芦和捏的糖人,又把自己看笑了,“谁知道总是你更贴心,我还没讨着你的欢心呢,还是你照顾我,反而被你送了这么多东西。”

 

柳桐倚听了半天,面上也没有表情,只有眼睛似乎眨得快了些,耳尖隐约起了点红——但也可能是冻的,也可能是来往车上游人灯火点影,我看不真切。

 

随即他背着灯火满街展颜一笑,好像满街的亮满天的星都被吸了过来。柳桐倚摇了摇手里的兔子灯,道:“多谢承浚......我很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总算像是讨着了好,我讪讪道。

 

夜里我几乎有些怀念宫里御花园,恍然间记得那还是那年与然思初遇的地方。然而若是贸然闯入,着实不只是惹火上身四字可概括,于是想想也就作罢。然思却说,怀王府不远处也有一处人少的游湖,可以去池边坐坐,我欣然同意。

 

京城月下的池水和万死蛮荒瘴疠之地其实也无太大的不同,静谧之间千里同观朗星月色。我望着然思在月光之中的侧脸,叹道:“今夕何夕,还有如此月色,如此之人与我对坐。”

 

柳桐倚也有些动容,他望了望月亮又看过来,眼中似乎还盛着未褪尽的月色,我知他也想起了往事,因他随即颔首道:“见过怀王殿下。”

 

我心口微微一跳。

 

那年的月,那年的池水,初见时朗星明月一般的少年,一刹那尽数笼上心头。还有那年的夜,那年的画舫,那年背脊端直、朝服宽衣的柳相,江湖四处只假作巧合的重逢。

 

我摁下往事的悸动,学着那年的口气,端着朝柳桐倚道:“许久不见,柳状元的《白玉神剑》的净本读完了没有?”其实本还想说,兜兜转转,我竟瞧着他从少年时代到了如今。

 

然思偏头望着月下池水,并不看着我:“看了,其间字句多有深意,有些原是不懂的,经王爷身体力行教了一番,更觉深刻。”这话倒很促狭,难怪他不看我。

 

许是远处花火点染,许是近前水色光转,许是胸中冲动灼灼,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接着问他:“柳相才华横溢、名满天下,因着什么才会喜欢一个人?”问完我也望着池水,其实到这个时候本也说不清楚,我不知道柳桐倚会怎么回答,一时很是忐忑。

 

我自己想的很简单,现如今普天之下,既能让我逍遥自在,不必怀揣秘密相处,又能予我归处慰我心扉的,唯然思一人而已。我这人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很少,想留在他身边,以前我不懂得,现在才明白,这就是喜欢了。

 

现如今这种忐忑倒是不断让我想起那个夜晚的月色,想起多年后仍旧难平的惊艳和悸动来,再想想,指不定那也是喜欢,只不过庙堂千种纠缠,我那时候理不明白。

 

柳桐倚望着我,缓声道:“古人曾言隔千里共明月。从始至终念念不忘那年月夜之人,其实并非王爷。”

 

我没想到他这般坦诚,怔了怔神:“那时候我是何等人?”细想来该是朝廷毒瘤,弄权奸臣,带坏未来新科状元和小王爷们之类的角色。

 

柳桐倚眸中粲然,映着满天月色,朝我微微笑道:“那年今年,王爷是朝堂士子、山野村夫意外之人,流言流俗以外之人,捉摸不定、如风如云之人。”

 

我无言地望着柳桐倚。

 

从我爹死后我当上这个倒霉王爷,又做这个不靠谱的间谍,到后来种种,所求不过一处安定。但其实怀王府自我爹以来还求过另一种东西,只不过说来太轻,要真到手却太难,我爹从不说出来,我也不敢宣之于口。

 

其实我爹征战一辈子,其实我当这个内鬼提心吊胆,就想要那一点点认同,那一点理解和信任。然而生在帝王家,这点追求也就如同沙漠里找泉水,纵使找到一点也生怕是远方日光折来的海蜃,怕日出怕晌午,不敢见光。

 

大隐不过隐于朝,无情最是帝王家,纵是有情也化作了误会和无情,我娘就这么教育数落了我爹一辈子。然而此时柳桐倚坐在我身侧,丢下了功名富贵和士子所追求的大好前程,寥寥几句将我送回那年的月夜。

 

只不过我听得如梦似幻,心境大不如前。

 

良久之后我才找回话头:“然思知道我对你如何动心么?”我殷勤地望着他,希望趁热打铁来几句暖心的剖白,却听得柳桐倚道:“大抵多亏我处心积虑,算计颇多,不过结局倒也确实不错。”

 

我一惊,正色道:“你说什么呢?”

 

柳桐倚笑道:“先前你的事我大多知晓,后来在民间虽是想过心灰意冷,其实又种种挽留,不过现在做饭之类的我学得看来也还不错,还不至于让你嫌弃我无趣。”

 

我瞪大双目望着柳桐倚。他摆了摆手又说:“其实我也知道,你这个人也不至于因为我做了什么就勉强自己,只不过是我这样想惯了,再说谁先动心谁更深情之类的虚话本就是话本子里的,追求这些也不重要,承浚你在这里,能够自在便是了,于我而言别的都一样。”

 

我在黑暗中心疼地攥住他的手:“是我先前看不清楚,总还让你这样。”柳桐倚面容很平静,在夜色中笑看着我。

 

我本想说是那年的风月,是山穷水尽时的一泓清泉,是春来上林苑,我望了满园眼前唯独紫薇浓艳。但是我虽已明白,仍说不清往事。

 

说不明白,我干脆欺身上前。

 

然思永远是温柔的,缠绵之间有一只手缓缓环上我的后颈,我喜出望外地抓下来,然后十指交缠,更深入地吻他。

 

喘息之际我贴着然思的唇说:“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往后睡觉别皱眉了吧。”

 

想了想我又说:“那年御花园与状元郎春风一面,柳相以为不是情愫,我却实在魂牵梦萦。越想越觉得那几年没通心意,亏了许多。”

 

我又说:“然思,你放心。往事俱已放下,惊喜之类的不过是期盼你和我此后余生。”

 

才发现我这辈子想要的东西也很多,想要归处,想要信任,想要理解,想要和一个人天长地久,想要往后身体康健,同一个比我小的人共赴白头。

 

这个人似乎有很多面,然而每一面都丰神俊朗,每一面都君子端方,每一面都隐忍颇多。面面之下,那个人帮了我许多;那个人在我有意无意间,承载了我不知多少次心动;那个人自以为不在画中,默默望了我很久。

 

柳桐倚依旧什么都没说,只依稀从喉咙深处滚出“嗯”的一声,似是答应,又似是要继续接吻,因为下一刻他就迎了上来,那双唇和我的心一样,此时软得一塌糊涂千树万树桂花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半咬着他的下唇,朝他道:“好香,如此月夜,然思可有闻见花香?”

 

柳桐倚声音懒懒的,因为某只悄然伸到我腰间的手含着点笑意:“王爷好记性,凛冬才过,这四周哪有花开?”

 

我将他摁进怀里,向他耳畔道:“我倒是想到要送你什么了,明儿一早我就写信叫管家去置办,让他在院子显眼的地方栽一棵上好的桂花树,务必细心照看,等咱们夏末秋初回去差不多就能赏桂品香。”

 

“那夜倒确实桂香萦绕,你拿桂花纪念那年月夜,的确雅致。”柳桐倚半攀在我肩侧,“这的确是个惊喜了,我很喜欢,承浚。”

 

我自动将最后一处停顿忽略不计,笑盈盈地对柳桐倚说:“其实不算是纪念那个夜晚,是纪念一个人。那年月下桂花池,有个人倚在池边读书,我还以为是桂花成精。”

 

柳桐倚看起来不怎么好意思:“那便是妖怪了,难怪纠缠王爷许久。”

 

我又靠上去,蹭他微凉的脸颊和眉骨,一边说:“不是精怪,是桂花成了月中仙人,让我碰到。”

 

我又喊他:“桂仙。”

 

“御苑桂仙,”我一边从他的毛领揉到耳侧,“有一事相求,陪我看花开到老。”

 

这回我没捉到柳桐倚的嘴唇,因为他忽然低了头,笑道:

 

“不需你求,早已答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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