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桂

春冬时节千山雪

【叔柳】月中香(一)

*标下雷点:修真paro,多私设

*脑补着很上头就写写,原场面人物等等都属于大风

 

经卷里面说道法自然,还说天地不仁。


天地自然而我不仁,修道三千年,我一时不察,一瞬不慎,爱上一个绝不该爱的人。


按照惯例,我上林苑在每年初秋都会招收新弟子。毕竟是目前仙门里第一大派,凡是修真之人,尤其是还未筑基的入门修真者,大多想来这所谓正宗胜地试试运气,所以每年这时候派里忙得很。


我景卫邑目前忝列上林苑怀清真君,然而在派中地位尴尬,原因有三:其一,我是掌门他师叔。掌门启赭年纪不大、天赋异禀,派里的老人们担心我心怀不轨,要趁他羽翼未全丰之时夺上林苑掌门之位。其二,上林苑修真之法取于天地正气,门派弟子多求清心以入道,心法剑谱也多讲求朴素端方。我怀清这一门虽只剩了我一个,却实实在在是个门派毒瘤。我向来信奉天地自然,换而言之,即是享乐逍遥,不断情不克己。门派其他德高望重的长老见了我便吹胡子瞪眼,叫人没辙。其三,我师父留下来一套逍遥剑法,我自己还未学到七分精髓,他老人家便了悟兰因撒手人寰,不知是飞升还是入地去了。逍遥剑法一脉单传,虽然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绣花枕头——确实也绣花枕头,掌门终究对我门派这一着神秘的剑法心存忌惮,其实我算是看着他长大,旁人看来就是我压着他一头,我摆长辈架子,他就算要除掉我也是情有可原。


更尴尬的一点是,我实在对掌门之位没有什么野心,非要说起来,我想要为门派做一件大事,好叫掌门放心,也好给我作古的师父长长脸才是真的。


综上种种,我景卫邑求仙三千年,却仍深感人间缥缈,尘缘牵扯。师父走后我也不再收徒,本欲将这一脉断在我这看起来也无法飞升的师叔手上,也好不让启赭为难。然而门派内流言四起,大多是关于怀清真君拒不交出门派秘宝逍遥剑谱,以此威慑仙门不敬掌门。


其实也非我死活不肯交出逍遥剑谱,只是师父将其传给我时便神神叨叨地说逍遥剑灵认主,我们念明峰上一脉单传练剑守卫上林苑。师娘背地里说我师父蠢笨,逍遥剑有没有剑灵之事说不清楚,我们把长老们把掌门得罪了个遍才是真的。


我只能说等我也化为一抔尘土那会儿,就算有剑灵大约也能心平气和地回到掌门那去了。只不过我不愿直接作古,总想着多少孤零零地再往下活一活。


仅此而已。


谁知道世事无常,新弟子陆陆续续入山住下,等待几天后的内门弟子选拔,那天正是夏末秋初,山门边那棵白桦将将染上点嫩黄,我闲来无事下了念明峰,倚在树下打量这些生面孔,忽然望见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青衫,长发拿一根木簪子扎成高马尾,并未戴冠。然而长得极好,眼眸里不必点漆,眉宇间自有风流。瞧见我打量他,他倒也没有畏色,大大方方抬起头来问我说:“仙君可是有什么事?”


我一笑:“本君闲来无事来看看新弟子。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家仙门?”这般气度,又隐隐看去已结仙元,想来是名门之子,倒也让人好奇。


修仙说是看个人的灵根和修行,然而界内常有名家。很多内门心法秘籍只有大能的关门弟子或是后人才能拿到。我上林苑掌门虽说是难得的少年天才,能年纪轻轻便有今日境界,也实在同前掌门传给他的秘诀等等大有关系。


果不其然,少年一愣,然后答道:“求真派柳氏柳桐倚,家父是柳知。”


我笑道:“原来是他的后人,难怪气宇不凡。”


然而我并没有对着小辈求根知底嘘寒问暖的爱好,与他匆匆一面后作别,我只觉得这少年大抵要被那些长老们争夺,令出于门下了。随后我便回山上去。


一天夜里我忽有酒兴,又见月照山林,枝叶间月影缠绵。不可辜负如此山月,我拿了银盘盛了酒壶酒杯,飘飘荡荡又荡下山来,坐在山门边赏月独酌。这酒是我珍藏的佳酿,名叫仙人醉,酒至三杯,人便多少有些恍惚。


月色与大脑一并有些微朦胧,酒香混着秋天的桂花香,自是醉人。朦胧之中我仿佛见得一旁桂花树竟是在月色里活了,枝条无风自动,空中桂香馥郁,我走上前去看,原是一个少年青衫上银线映着月光,拿着一柄竹子在花间舞剑。


我身体里的酒气仍未散尽,一刹间少年、月色、桂香、疏影汇在一处,难分难舍。见有谁来,少年收了剑招回转身来,在破空声中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额角带着薄汗唇间含着笑:“桐倚见过仙尊。”


我向来不坚固的道心轻微一颤。


然而仙人醉也不过一瞬,我很快回过神来,问他是否在练家传的剑法。柳桐倚点点头,神色倒是支支吾吾的,看着好玩。


我爽朗一笑:“柳家剑法讲求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你刚才身型飘逸如燕,不过破绽不少,编撰之人想来不能是求真派中人,这其实不是你本家功夫吧。“

柳桐倚一惊,退了半步低着头抬眼看我。我又一笑:“无妨无妨,我年轻时候也爱看坊间那些江湖剑法,这是江湖那位无名游侠的月女剑吧。这套剑法确实有趣,不过——”


我以手中真气为剑,从他右侧腰间一挑,柳桐倚手里的竹子轻轻落地。柳桐倚又一惊:“仙尊,这是……”


“这剑谱里的最后一招,是吧。”我心情正好,“月女剑取意月下双燕,故而你们年轻人不看则已,看了必定觉得新奇。只不过那位游侠想来不修仙,故而内力真气催动不上来,你瞧此时我能挑掉你的竹子。然而如若真有什么对战时用,舞至此招必定剑气不顺,极容易被对手反刺左肩。”柳桐倚听得入神,连忙点点头,我突然有些好为人师之人的不好意思,也不好就此打住,只好硬着头皮向下讲:


“二则里面有些招式的确是追求形大于神了,其实看来舞不好反而破绽多,还显得身形滑稽。”只不过这样的少年,这样的身段,真如月中花影一般,我这般离经叛道之人只觉得赏心悦目,又怎会觉得不适合。


柳桐倚露出很浅的笑,少年春衫薄,银线与笑颜同粲然。他又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桐倚谢过仙尊,我好奇心切才找来看看,听仙尊一言受益良多,想来现在剑法大多稳重简朴,是天地自然所隐隐要求。”


其实不是,不过是没有人继承以往古意的另一支,渐渐的人们就忘了。


我忽然来了兴致,随手折来一截竹枝,对柳桐倚说,想不想看个剑招?少年怔怔望着我,这次他没记得要恭恭敬敬喊我,而是说:“可以吗?”


竹枝或剑,于我本也没有太大的不同,逍遥剑传承千万年,虽不知为何避世不出,讲究最大的即是一个“灵”字,因我一脉避世不展,这些年仙门主流看不上太繁复的所谓花招,却不知他们趋之若鹜引之为神的逍遥剑法却正要脚下点位飞舞不停,兼之手腕功夫极多极快,故而剑也要轻要薄。我以往问师父逍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说逍遥剑传人须得自己领悟,还说正因此逍遥剑有大千世界变化之态,虽然他吹的玄乎,却从没有人听说过,连掌门也只是知道我手上似乎有什么武功秘籍罢了。


我随手舞了五五二十五式,收束时望见柳桐倚目不转睛地在月下望着我,些许落下的白色桂花被剑气带动从他脸前拂过,见我望向他,他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剑?”柳桐倚轻声道,“很美,仙尊好剑法。”


我愣住,逍遥剑法从不外传,我再有兴致也不致忘形,也不过是取了星点剑意自拟了这几式。似是看出我踌躇神态,柳桐倚连忙道:“桐倚失礼,多谢仙尊教诲,不敢多问绝学。”


我笑道:“刚刚就说了是些江湖小孩子玩意儿,你爹看了要连我一起打——不过是二十五式的一招绿林残篇,教你又无妨。”柳桐倚不动声色,眼色又明媚了些。我又道:“平日里好奇江湖招式,多往杭州一带看看。剑法都好说,只是小心那些唬人的心法,岔了气腿都要被打折。”


少年忍不住一笑,春水漾波。


我看了欣喜,告诉他说此剑取意于纷扬落花。


教柳桐倚剑招并不难,其实他一点就通,且本就是我瞎编的三脚猫功夫。很快他就完整舞了一遍。


我从未见过自己舞出逍遥剑法的形态,逍遥或是拖沓全不知晓。此时此刻,柳桐倚舞剑不过凭着这一点剑意,然而若不是知道这是我编的剑招,我教会的少年,这是上林苑的花林,我望着柳桐倚,一瞬间几乎以为万年前那柄传说中如月如雪的逍遥剑有了人身。竹竿破空声如弹筝轮指,剑气过处落花如细雪,少年身影翻动,晃了我的心神。


我几乎叹息着说:“这一招你偷偷地玩,别叫别人看去了,毕竟不是仙门正道的东西。不过它也有个名字,叫柳意如风。”


如风的实在是剑意,柳意是我瞎编的,不过是柳桐倚的名字。缺了中间桐字,梧桐吾同,我和他却实在不是同道中人。


其实我这一着,该叫老树开花,叫满腔心事,叫惊鸿照影,叫无人可诉。


柳桐倚礼数极好,大会未开,他一个外门弟子半句也没打听我是谁,这是要避嫌,怕人议论上林苑哪位仙尊与他私下往来。我却不同,自山门一别,两天里我已知道这便是柳家那位紫薇星下凡,资质根骨极好,想来不出几日就要是掌门的心肝徒弟了。


我这一点点不安于室的心思,还没生根,早已缥缈如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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